李公著明 睢宁令襟卓先生公子也 为人豪爽无馁

李公著明 [1] ，睢宁令襟卓先生公子也 [2] ，为人豪爽无馁怯。为新城王季良先生内弟 [3] 。先生家多楼阁，往往睹怪异。公常暑月寄宿，爱阁上晚凉。或告之异，公笑不听，固命设榻。主人如请，嘱仆辈伴公寝，公辞言：“喜独宿，生平不解怖。”主人乃使炷息香于炉 [4] ，请衽何趾 [5] ，始息烛覆扉而去。[1] 李公著明：李著明，蒲松龄家的姻亲。蒲松龄在《祭李公著明老亲家文》称：其为：“循良嫡嗣，清白家声，雄姿俊茂，眉目朗清。幼得夙慧，长擅英称，风情倜傥，志气纵横。毫端玳瑁，玉灿珠明，床头翡翠，渊飞雾凝。兰襟霞渺，剑佩莲生，锦韉耀彩，玉壶悬冰。胸藏鳞甲，度纳沧溟，物如鉴照，谋类竹成。义能排难，信足要盟，见人之急，金帛可轻，乐人之善，肝胆可倾。穷戚沾惠，市媪知名。曩依亲好，久寓山城，淄人于今，尚诵懿行。”唯据《聊斋》本篇、《蹇偿债》篇及文集，知自李著明始依亲侨寓淄川孙氏宅，李友三为著明长子，与作者有姻娅之好。

[2] 睢宁令襟卓先生：李襟卓，名毓奇，山东益都人。明万历十年壬午（1582）山东乡试第二名，万历四十年至四十四年（1612—1616）任江苏睢宁县知县。李著明及李友三，分别为李毓奇之子及孙。王季良：清初诗人王渔洋的族祖。内弟：妻子的弟弟。

[4] 息香：安息香，燃之可去浊辟邪。请衽何趾：睡在什么位置。《礼记·曲礼》注：“设卧席则问足向何方也。”指询问客人卧息习惯，然后为之设榻襆被。请，询问。衽，卧席。何趾，足向何方。李著明是睢宁县令李襟卓先生的公子，为人豪爽，从不气馁胆怯。他是新城王季良先生的内弟。王季良先生家颇多楼阁，往往可以见到怪异现象。李著明夏天曾经来这里寄宿，喜欢楼阁上晚间的凉爽。有人告诉他那里有怪异，他只是为之一笑，并不听从劝告，执意命人在那里摆上床。主人依言而行，嘱咐仆人陪他睡觉，他推辞说：“我喜欢独自睡觉，一生不知道什么是恐怖。”主人便吩咐在香炉中点上一炷安息香，问明睡觉时脚朝哪方，便熄了蜡烛，关上门后离去。

公即枕移时，于月色中，见几上茗瓯 [6] ，倾侧旋转，不堕亦不休。公咄之，铿然立止。即若有人拔香炷，炫摇空际，纵横作花缕。公起叱曰：“何物鬼魅敢尔！”裸裼下榻 [7] ，欲就捉之。以足觅床下，仅得一履，不暇冥搜，赤足挝摇处 [8] ，炷顿插炉，竟寂无兆 [9] 。公俯身遍摸暗陬 [10] ，忽一物腾击颊上，觉似履状，索之，亦殊不得。乃启覆下楼，呼从人，爇火以烛，空无一物，乃复就寝。既明，使数人搜屦 [11] ，翻席倒榻，不知所在。主人为公易屦。越日，偶一仰首，见一履夹塞椽间，挑拨而下，则公履也。[6] 茗瓯：茶具。茗，茶。瓯，杯。裸裼（xī）：谓不及穿衣。裼，不加外衣。

[8] 挝：击。兆：征候，迹象。